70后青年作家寇基:村口传来嚷院声

华夏时讯网:关中人把乔迁新居叫嚷院。要进行一系列庄严隆重的仪式活动。主人要择良辰吉日吉时;要请村中名望高贵的妇人烧香祭拜;要做一大锅饭舀给前来道贺的乡邻们;要鸣鞭炮,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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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华夏时讯网:关中人把乔迁新居叫“嚷院”。要进行一系列庄严隆重的仪式活动。主人要择良辰吉日吉时;要请村中名望高贵的妇人烧香祭拜;要做一大锅饭舀给前来道贺的乡邻们;要鸣鞭炮,撒零吃和零钱……
  仪式相当尊严,程序也相当繁杂。不管谁家嚷院,或办大小祭祀活动,二婆非请不可。在村民心目中,二婆就是庄严尊重“爷”的化身。
  大约正午十二点,几串鞭炮从前门口一直“噼哩叭啦”一直响到后院,又从后院响到前门。五婶提着装着落花生、水果糖,还有硬币的布兜,把带着吉祥的“吃货”抛向院落,惹得前来凑热闹的邻居们争抢,满地拾捡……
  人们蜂拥似的跑进来,伸出碗,“先给我舀,先给我舀”的喊叫声响成一片。五婶高兴地拿着饭勺,边舀边说,都别急、别急,都有……
  五婆家嚷院呢,我五婆家嚷院呢,面香得很!金铃边走边高兴的喊叫着。满满一大碗面,她小心翼翼走着,一不小心面汤溢出来,烫着了小手,让她呲牙咧嘴……
  拴柱妈手拿空碗,看着金铃妈还有其他邻居都舀了嚷院饭,就急急忙忙往村口五叔新宅走……
  邻居家的嚷院饭一年比一年丰盛,鞭炮响得一家比一家时间长,散发的零食和糖果一家比一家多,可是邻居们端着碗舀嚷院饭人,却一年比一年少……
  现在,谁家还欠一碗嚷院饭?我挠了挠头,不知如何是好……
  一次嚷院,就是一次全村人的大团聚,不是邻居吃得那碗饭有多香,而是你家在村上的人气有多旺。农村人最看重的是自己在村子里的作为,而获得邻居们的尊敬……
  五婶家新宅院中央,一串串紫色的桐树花开得正艳,肥胖的蜜蜂的“嗡嗡”声,像是春色艳丽天里人间最美的音符;一只只蝴蝶成群结队在刚刚吐露新绿的杨树枝上,踩着春天的韵律翩翩起舞;还有北归的新燕,衔着春泥在屋檐下垒巢,忙得不亦乐乎;远处高高的树丫上,沐浴着春阳的鸟儿欢快的蹦跳着,叽叽喳喳叫个不停……几处早莺争暖树,谁家春燕啄春泥?
  三六九,往上走;二五八,事事发。大地解冻,万物复苏,春天这啥日子“嚷院”,都是好兆头,没啥挑头,都是好日子!你看,这新宅,桐树花开得繁透了,杨树皮泛白光,蜜蜂、蝴蝶、燕子这些带着灵性的物种都来了,福宅啊!村中年长号称能看透万物变化轨迹的我二爷,双目紧闭,右手大拇指在其他手指的关节上掐来掐去,又捋着羊角胡,自信地对着我五叔说。
  五叔家这几年,种啥得啥,养啥成啥,他和五婶勤劳肯干,农闲时起早贪黑赶集卖小百货,小日子过得让人羡慕。可不呢,年前,他家在村上新辟的宅基地上盖起了三间大瓦房和两间楼板房,正准备从老宅搬迁到新宅,正找我二爷算个搬迁的黄道吉日。
  关中人把乔迁新居叫“嚷院”。要进行一系列庄严隆重的仪式活动。主人要择良辰吉日吉时;要请村中名望高贵的妇人烧香祭拜;要做一大锅饭舀给前来道贺的乡邻们;要鸣鞭炮,撒零吃和零钱……和村民一道分享后辈人将要居住的宅院的欢乐。
  五叔家嚷院的消息在村中不胫而走,迅速传开。邻居们都期盼着这一顿丰盛的嚷院饭。
  刚刚吃过早饭,五婶就请来乡邻友好帮忙,擀了四案板面,炒了两洋瓷盆豆腐、红萝卜、粉条和菠菜的下锅菜,做了两大碗油泼辣子。面擀得筋道,切得又细又长。看着都让人流口水。五婶把这些安顿停当,就去请村上年长且威望极高的二婆。
  二婆是村上请“灶王爷”、“土地爷”、“牛王爷”、“马王爷”,还有列位“家畜爷”备受尊敬的长者。她行这些具有迷信色彩的“敬爷”祭祀活动,村民有口皆碑。仪式相当尊严,程序也相当繁杂。不管谁家嚷院,或办大小祭祀活动,二婆非请不可。在村民心目中,二婆就是庄严尊重“爷”的化身。
  新宅门口,身着一袭黑色长衫的二婆一再嘱咐五婶和家眷:心静则灵,心诚则灵……她神情庄严凝重,口里默念有词:上敬天,下敬地,中间敬书记,多亏书记辟新宅。默念完毕,二婆在大门口两侧点燃香烛,诵经、祈祷,五婶随同家眷一起虔诚的向上天之灵叩头;又随二婆戏唱着:搬新家,住新屋,列神列宗我们一一都请进门,四季来财福寿来,斗大的元宝别停滚进来……然后,她们又在土地神龛前,燃香、焚烛、诵经、祈祷,再向土地爷三叩头,又随着二婆戏唱着:土地神,主人来,三叩九拜不漏都涌来,土地快快肥沃,庄稼丰收样样喜得来;她们又来到灶王爷神龛前,同样的仪式后,戏唱着:灶王爷,逢天言好事,下天降吉祥,灶前灶后你福佑,我家大天天吃着鱼肉海参来;再到后院的家畜圈前,同样的仪式,又戏唱:诸王爷,我们来,牛健马壮猪肥,样样你都拣着好的来……最后,二婆手持燃着的香火,迈着碎步,领着五叔一家人,从后院走到前院,又从前院走到后院,三个来回默默祈祷和虔诚地诵经。
  大约正午十二点,几串鞭炮从前门口一直“噼哩叭啦”一直响到后院,又从后院响到前门。随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,五婶提着早早装着落花生、水果糖,还有硬币的布兜,一把一把把带着吉祥的“吃货”抛向院落,惹得前来凑热闹的邻居们争抢,满地拾捡;沸腾的欢笑声把这个从未沉浸人间烟火的沉寂院落,吵闹得异常兴奋。热闹喜庆的声音一直从村口传向村尾,又从村尾传向村口,传向了人们向往幸福安康的角落。
  二婆毕恭毕敬地说,热闹的喜庆声,惊醒生灵万物,趋邪避灾,安康幸福,吉祥如意,五谷丰登,列神福佑……这时,五叔高兴地拉着架着一大锅饭的架子车,正从老宅往新宅走去。他逢人就说,把碗端好,都来舀嚷院饭喽……那些爱凑热闹的妇女调侃着说,你家可要多准备些,我们都吃得多,小心吃拉拖了……五叔光笑,也顾不上擦额头的汗珠。
  五叔家嚷院,邻居们早早都准备好了。那些妇女和碎娃,有的人手里端着饭碗,站在附近说闲话;有些害羞的人把碗揣在衣襟下,都等待着舀嚷院饭。五叔和前来帮忙的人,把一大锅饭抬进新灶台,大声喊着,嚷院喽……这时,人们蜂拥似的跑进来,伸出碗,“先给我舀,先给我舀”的喊叫声响成一片。五婶高兴地拿着饭勺,边舀边说,都别急、别急,都有……
  舀了嚷院饭的人,凑着鼻子闻着碗里的饭香,故意在还没舀饭的人面前炫耀;没舀嚷院饭的人,看着端着饭碗的人,都发眼红。你舀了没有?下锅菜多不?油泼辣子红不?这是邻居们相互打招呼的口头阐。这场嚷院熙熙攘攘热闹喜庆的场面,让乡邻友好与五叔家分享搬迁新宅的快乐和幸福!
  这时,只见金铃端着大瓷碗,从人群缝隙间往进挤,细尖的声音喊着,五爷五婆,先给我舀、先给舀……金铃六岁,扎着两个羊角辫,两只黑眼睛眨巴眨巴,人很机灵,手脚快活,很讨人喜欢。五婶接过碗,笑着说,我金铃乖,就先给我金铃舀,你端好,小心烫着了!金铃双手捏着碗沿,又朝人群外面挤。
  五婆家嚷院呢,我五婆家嚷院呢,面香得很!金铃边走边高兴的喊叫着。满满一大碗面,她小心翼翼走着,一不小心面汤溢出来,烫着了小手,让她呲牙咧嘴。路边的金牛调皮地说,金铃,面香得很,给哥吃些,你再去舀!金铃说,不给,这碗面,我放回去,再拿个空碗,让我五婆再给我舀;你要吃,自己舀去!
  调皮捣蛋的金牛,用食把双眼的下眼皮往下一拉,露出红红的内眼脸,喊着叫,鬼来了……又故意在地上把双脚蹬得“咚咚”响,装作在后面追金铃。金铃双手捏紧碗沿,一路小跑。面汤随着金铃的脚步不停往外溢,烫得金铃的小手通红通红的。
  金铃跑着跑着,脚下打了绊磕,摔的她长拉拉趴倒在地上,饭碗顺着她小跑的方向,抛向前方,摔成了两半;白花花的面条、豆腐丁、红萝卜丁,还有绿绿的菠菜都泼洒在路上……这时,刚刚还在墙跟啄抢吃食的几只老母鸡和公鸡,停止了内部争斗,闻着油蹿的香味拍打着翅膀飞了过来,几只公鸡啄起长长的面条,跑向了远方;几只老母鸡使劲地啄食着地上的豆腐、红萝卜、粉条和菠菜。金铃趴在地上一个劲地大哭,也没有惊动贪婪的享受着美餐的老母鸡。
  听到村口喜庆的鞭炮声和热闹的吵杂声,金铃妈和几个拎着碎娃的妇女,都揣着大瓷碗急急忙忙地朝五叔新宅而去。半路上,金铃妈看见金铃趴在地上大哭,又看见前面摔碎的饭碗,刚才还喜笑的脸庞,瞬间就变成蔫茄子。只见她用双脚把碎碗向路两边一踢,吓得几只啄食的老母鸡飞一样的跑向远方。她拉起趴在地上金铃,气势汹汹地说,走,寻她家算账去,这嚷院饭没吃,还把碗打了,净赔了,哪里有这样的事!金铃抹着鼻子,抽噎地哭着,不,我不嘛;要去,你去!她把两只手在身体两侧甩得像拨浪鼓。
  金铃妈急得没办法,用食指指着金铃的额头,咬着牙说,我把你个戳不出去的……说着,她带着满肚子怨气,从地上拣起两片破碗,朝五叔新宅奔去。
  金铃妈是村上有名的麻糜婆娘。遇事从不讲理,胡搅蛮缠是她的特长。遇事不占点小便宜,可能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;即使当时绞尽脑汁没占着便宜,反正几天之内,想着法,找着茬,把她认为应得到的“便宜”都要找补回来。所以,村上没人愿意跟她打交道,也没人愿意跟她一般见识。
  邻居们都认为同村同亲的,吃点亏,捡个明白人,自己也算不吃亏,所以都听之任之。我曾问过我妈,为啥村上那么多精明能干的人,都没想到方子治治金铃***的臭毛病!我妈笑着说,她是个破马张飞,你也给她往往道道,你不也变成了破马张飞……这时,我才恍然大悟。我妈还补充了一句,总有一天,遇上事,把她这一辈子的乖就教了;到时候,还让她服服帖帖;人治不了,只有摊上事,不费吹灰之力就治了!我问啥事。我妈说,你看着,这事,你能等得来,瞅得见……
  金铃妈双腿还没迈过五叔家新宅大门,就野声大怪地喊叫着。正在院子和门口吃嚷院饭的邻居,有的人筷头还挑着长长的面条都停在了碗的半空中,都直愣愣地瞅着金铃妈。沉寂片刻,邻居们开始交头接耳,疑惑地问,这又是咋啦?
  三婶实诚厚道,人精明能干,又会说话。她远远听见金铃妈的声音,赶紧撂下手中舀饭的饭勺,笑盈盈地小跑到大门口,双手在胸前的围裙上擦了擦,亲热地拉着金铃妈的手,哎呀,她五姨都给我嚷院来了,你咋才来呀?你看,大家都吃开了;你来,我高兴很;今天中午来迟了,我得给你多舀一碗,端回去给他五叔吃!快,面都在锅里,煎和很,把碗拿上,赶紧舀,我还专门给你留了些下锅菜,一会,给你碗里把菜搁得油汪汪的!
  金铃妈不动声色,阴沉的脸像个猪腰子。五婶看着金铃妈手中的破碗,笑着说,说着,五婶就拉着金铃妈的手往她家新灶房走。金铃妈在案板上一大摞碗里,左挑右挑,挑了个施釉牡丹花的金边大白瓷碗,满意地笑了。
  五婶拿起饭勺,舀满了碗,还舀了些下锅菜,对金铃妈说,她五姨,咱的菜油泼辣子在台阶的炕桌上,我忙得没空,你尽管搁,这才吃得有香……
  金铃妈看着炕桌上红红的油泼辣子,毫不客气地给饭碗里搁。紧跟在后面的六婆看不惯眼,就说,碗里搁这么多辣子,你看端回去,辣地咋吃?金铃妈背过身,看是六婆,没吭声,却白了六婆一眼。这下,金铃妈心里美滋滋的走了。向前走了几步,她又转过身大声喊着,她五婶,这碗可是你赔我家的……五婶笑了,挥了挥手,说,你端着吃就是了,只要你今天来,我就高兴……
  走出五叔新宅的金铃妈,高兴地合不拢嘴,在村街上逢人就炫耀,今天,老五家的嚷院饭,菜多,油汪,香很,你还没舀,赶紧去,饭还多着呢!拴柱妈手拿空碗,看着金铃妈还有其他邻居都舀了嚷院饭,就急急忙忙往村口五叔新宅走。
  拴柱妈走到五叔新宅时,五婶正收拾着锅灶,看到拴柱妈,笑着说,你咋才来呀?你看,我都收拾了……拴柱妈露出尴尬的笑容。她四下看了一眼,五叔家灵灵和蛋蛋正爬在炕桌前吃饭,她说,你娃还吃自家的嚷院饭,这都不叫人笑话……说着,她就把灵灵和蛋蛋碗里的饭倒进自己的碗里,欢天喜地的走了。灵灵和蛋蛋看到碗里饭没了,就端着空碗哭着闹着要五婶给他们舀饭……
  老五家今天的嚷院饭,没想到吃拉拖了,我去了,净舀些汤汤水水……拴柱妈边走边给村街上的人说。
  村街上爱谝闲传的人,接着拴柱妈的话茬说,你都没看太阳斜到哪去了,再过几个小时,该吃晚饭了!有人压低声音说,她都舀了三碗,还说把人家吃拉拖了……其他人又看着金铃妈远去的背影开始叽叽喳喳,今天肯定是占了大便宜,这是遇到老五家实诚厚道人了!要是我家嚷院,今天她连个屁都吃不上!还有人说,这表面上看,是她吃了一碗油泼辣子嚷院饭,实际上是她给实诚厚道老五家又镀了一层金……还有人说,你看她今天笑,明天有她哭得时候……
  五叔家嚷院的热闹声,一直从村东传向村西,从村北传到村南,又从村头传到村口,就像过年一样热闹……一次嚷院,就是一次全村人的大团聚,不是邻居吃得那碗嚷院饭有多香,而是你家在村上的人气有多旺。农村人最看重的是自己在村子里的作为,而获得邻居们的尊敬。像五叔、五婶这样通过勤劳致富搬迁新居的人,村民都是高兴的捧场,衷心的祝福。而五婶这样厚道精明能干的人,她自然珍惜这样的机会,她也本能地把自己最真诚的一面无私奉献给邻居。记得五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:吃不穷,住不穷,最怕懒汉不动穷……
嚷院
  邻居们都羡慕五叔家这么快就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新宅。勤劳致富都成了邻居们挂在嘴边没完没了的话题。动不动我就听见邻居说,你看看人家老五,几年光景,就搬到新宅了,咱家啥时能搬进新宅?
  一年又一年过去,村民们都日出而耕,日落而归,与时间竞赛,一门心思作务自家的庄稼,都慢慢富裕起来,盖起了新房。隔三叉五地都听见有人在村口喊着:我家明天嚷院了,到时间,都来吃嚷院饭……邻居家的嚷院饭一年比一年丰盛,鞭炮响得一家比一家时间长,散发的零食和糖果一家比一家多,可是邻居们端着碗舀嚷院饭人,却一年比一年少……
嚷院
  大姐端回一碗嚷院饭递给母亲,说,妈,这是四姨家的嚷院饭……这碗饭,西红柿炒鸡蛋和韭菜,还有许多精肉,红红的油泼辣子,油汪汪一片。我妈端着饭碗,说,这嚷院饭,真丰盛啊,过去人穷的连个肉花花都没见着,你看这碗嚷院饭,净是肉菜,多香啊!大姐说,现在舀嚷院饭的人越来越少了,这不,我四姨家和咱家关系好,我才端着碗去,怕人少,冷了场,寒了四姨家人心,让邻居笑话四姨家在村上作为不好……我妈说,你这女子,越长越精灵了……
  高考完的那年暑假,满树的知了竞相鸣叫。我坐在门道凉席上看书,快到正午,村口的鞭炮声此起彼伏,响彻了村庄。我妈说,这又是谁家嚷院呢,要不,你也端个碗去,捧捧场,别让邻家人说咱家闲话……
  我拿着碗朝村口走去,邻居们都坐在自家门口纳凉。从街头到街尾,我都没看见有人端着碗舀嚷院饭去。八婶朝我挥着手。我走过去。她说,金铃家嚷院,你去舀一碗,今后,你家得赔一百碗!你咋这么傻?你想惹事,就去?现在,谁家还欠一碗嚷院饭?我挠了挠头,不知如何是好。我是给你说好话呢,你思量去……说着,八婶转身就回去了。
  金铃妈在村口扯着嗓子,喊叫着邻居去她家舀嚷院饭。村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。她家的新宅更是寂静。只听得金铃爸蹲在院子中央,双手抱头“唉、唉”地叹气声,我咋在村上活得一点人气没有了……金铃妈无奈地坐在门蹲石上发愣。
嚷院
  谁说你在村上活的一点人气都没有了,这不,我来舀嚷院饭了!金铃爸抬起头,是我五婶。五婶伸过施釉牡丹花金丝边的大瓷碗,笑着说,来,给我舀,我都饿了两天,专门等着你家今天的嚷院饭呢,我非得吃饱才回去!
  金铃妈双手接过碗,笑着说,来,今天你得吃饱,我才让你回去!五婶端着饭碗,坐在金铃家的门槛上,大口大口吃了起来。金铃妈笑着说,她五婶来了,好得很,快吃,今天的嚷院饭净是下锅菜,吃不饱都不准走,把油泼辣子搁上,这是今年的新蒜……说着,她就给五婶剥起了大蒜……
  吃饱嚷院饭的五婶笑呵呵地走了,偌大的院子,金铃妈和金铃爸的唉叹声……这时,天空忽然乌云密布,雷雨交夹,飘泼大雨倾天而降,金铃妈傻愣愣站在门口,看着雨帘中五婶的背影,她似乎明白了什么,跑进灶房,拿着一只施釉牡丹花金丝边的大瓷碗,在大雨中使劲追赶喊叫着,她五婶,你家的碗……大雨泥泞的村街,金铃妈脚下一歪,身子打了个趔趄,手中的碗碰在路边的碌碡上,打碎成了两半……
  五婶转过身,扶起了雨水中的金铃妈,她捡起那只两半的碗,笑着说,都过去了多少年了,你还……那时,都是我不对,都怪咱穷,都怪我不好,都怨我糊涂,其实,我从来都不爱沾人家便宜,谁怪那时真的太穷了!现在日子好了,我晚上睡觉到半夜,总觉得有无数双手在黑夜中朝我抓来,总觉得良心缺了一块肉,常常半夜惊得坐醒……今天,我家嚷院,我从村口喊到村尾,从村尾喊到村口,就你一个人来,就你看得起我……村街上,五婶和金铃妈在大雨中大笑着……
  雨过天晴,金铃妈和金铃爸拉着嚷院饭的架子车,挨家挨户舀饭送给村民,这时,喜庆的笑声又响彻了村子,只见我五爷,还有村上一大伙人,拿着长长的鞭炮,兴高采烈地朝着金铃家而去,今天,咱们就把金铃家嚷院的人气找补回来……
  村口热闹欢欣的嚷院声响起来了……这时,一只只燕子掠着剪尾,欢快地在屋檐下叽叽喳喳,桐树翠绿的叶子像锅盖一样覆盖着庭院,远处高高的树丫上,知了欢快的鸣叫个不停,邻居们的喜笑的打闹声,久久荡漾在金铃家的新宅里,又传向了远方……
作家寇基
  作者简介
  寇基,陕西乾县人。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。系广东省青工作家协会会员,东莞市作家协会会员,惠州市惠阳区作家协会理事,专栏作家。曾做过流水线工人、企业培训专员、资材课课长、企业报主编、行政人事经理、行业媒体记者、总经理助理兼公司文案策划。
  业余在全国各类报刊发表文学作品600余篇;荣获国内外60余项文学创作大赛奖项;多篇作品曾入选多省初高中语文考试阅读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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